发文机器 凹三:MariaMLD

[马让]Oh, what a long way

 

预警:让第一人称描写,原作向IF,马可和让及领养的孩子一家三口的故事,魔改帕岛和玛莱历史及设定,含微量艾笠

 

  谢谢汤画的一家三口的图,以及和我一起讨论的莉

        一发完,全文约1.4w字

 

  

1.

 

  真是一条漫长的路,每当我回想起我的一生,或者说,我即将到来的一生,我总会这么想。就像是用钢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转了那么大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下笔之处与收笔之处渐渐融合,而心情却截然不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出发之时并不知道自己的终点会在何方,所以他们都会带着欣然的喜悦出发,无拘无束,憧憬着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人或事。

 

  但如果在出发之时就已经知道了终点呢?尤其还能看到终点的位置就是自己迈出步子的地方,人们还会那么兴致勃勃地往前跑吗?

 

  “在想什么?”每当我陷入沉思,你的父亲总是会认真地看向我,带着浅浅的,温柔的微笑,连他那青春期没能褪去的雀斑都好像在笑一样,我喜欢这个瞬间。

 

  “在想我们以后的事。”难得的一个周末,我们决定去露丝之壁内部的一个小湖游泳,少年时期我们曾在训练兵团当兵,不训练的时候常常偷着跑到这片湖来。这片宁静的水域就像是 我们两个人暗中约定的秘密场所,只需要一个眼神的交流对方就能明白。距离我们当训练兵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年,这片属于我们的秘密之地增添了不少伴侣,湖边建起了几个小木屋,偶尔还有垂钓的人划着小船从我们身旁经过,但它还是一样的安静,除了水鸟有时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叫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期,我拉着你父亲的手——当时我们还只是好朋友——一跃跳入这面泛着波光的镜子,起初他吓得浑身发抖,生怕水中会有什么怪物似的。不过在跟着我沿着岸边游了一小会之后,那种恐惧感便荡然无存,我们跟随着风吹起的波浪摆动着身体,就像是两条自在的鱼。

 

  “以后的事?怎么,是想我们的家庭新添一个新成员吗?”你父亲对此咯咯地笑着,阳光嵌进他脸上的酒窝。

 

  “嗯哼。”

 

  “真的吗,让?”他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就像是跋山涉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宝藏,“你是说,我们可以有一个孩子?”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你觉得呢?”我反问道。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总是毫不掩饰他的一切情感。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很红,银色的水波拍在他的身侧,他转头看向我,眼神和正午的太阳一样耀眼,散发着明亮的光芒。我突然也害羞起来,即使过了十年,他在我眼里依然是那么英俊,就像他当年一样吸引着我。我一头扎入湖水,白色的气泡从耳边急促地掠过,发出一连串的气音,阳光把水面都照得通透如白昼,你父亲紧跟在我的身侧,我们又快活地游起来,不时地将头高昂着抬出水面,让新鲜的空气涌入膈膜。

 

  

 

Z  

 

  能看到未来的轨迹是一件有趣又无聊的事,你能看到不管你多努力都还是没能在军事理论考过班上的那个金发小子,也能看到击杀练习时你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找到所有的靶子,冲在最前面。我小时候,我的父母就告诉我,我们的祖先尤弥尔会给予艾尔迪亚人祝福。她赋予极少数艾尔迪亚人一些特殊的能力,很多能力大多数时候都能直接地在身体上表现出来,比如说比同龄人更加强壮,或者是长得更高,等等等等。但赐予我的力量却极为隐蔽,如果我不自己说出来,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察觉。我也能想象到说出来之后的情景,我必定会化为各种势力抢夺的工具,只为猜到明天的考试题答案或者为了赌桌上的几块钱。

 

  很没意思。所以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他们一直为我是个普通的艾尔迪亚人感到高兴,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度过平凡而安稳的一生。

 

  帕拉迪岛和玛莱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紧张,事实上帕拉迪岛因为坐拥着极为稀有的矿石能源,长久以来一直都被其他的国家虎视眈眈,只不过玛莱是动作最大的那一个。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也和周围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选择去当了志愿兵。“只要参军,不管以后是否开战,家属及子女都能受到十分优渥的待遇”——征兵告示上是那么写的,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那些口空无凭的承诺骗来,然后带着一腔热血在战场上掉了脑袋。训练兵团里的很多人都不认为以后真的会打仗,因为当时玛莱和帕拉迪岛已经就矿产资源的交易问题签署了一系列的合约,帕岛提供矿石,玛莱提供更为先进的军事和科学技术帮助帕岛发展。虽然暗中较劲,但两个国家还是在维护着表面上的和平,人们都觉得至少在自己咽气之前,都能过着这么懒洋洋的生活。

 

  兵团开营的第一天,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周围的人似乎都是一起来参军的,男孩和女孩们两三个人坐在一起低声交谈,似乎对接下来的兵营生活感到十分期待。我没什么心情,只是打着哈欠,毕竟我已经看到了明天要拉练十公里,没有人会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还对军队生活抱有什么可怜的幻想。我伸了个懒腰,琢磨着要不要在桌子上趴一会,一个黑色头发的男孩朝我坐着的方向走来,询问我旁边有没有人坐。

 

  “没有。”我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在我旁边坐下。

 

  “谢谢,”他微笑着在我身边拉开椅子,我这才看到他的脸上有淡淡的黑色雀斑,“你也是一个人来参军吗?”他问道。

 

  “是的,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孩都比我提前一两年来了兵营。”

 

  “哈哈,好巧,我也是,”他笑得很爽朗,朝我伸出手,“我叫马可,马可·波特。”

 

  

 

2.

 

  我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觉得奇怪。我当时并不能完整地预见未来——即使拥有这样的能力,也只有在遇到人生中的一些关键的节点时,才能看到和他们相关的一切。就像我和你父亲从决定去领养一个孩子,到真正地把你抱在臂弯里时,你的未来才逐渐在我眼前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你是那么小,裹在洁白而简陋的被子里,安安稳稳地睡着,就像个小天使,不知道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狠下心把你装进篮子放在草丛中,让你自生自灭。幸好我们同期兵团的同学毕业之后就在做救助孤儿的慈善事业,你才得以被一个细心的小护士送到救助站来,捡回了一条命。前去迎接你的那个下午,我抱着你在医院晒着太阳,你父亲坐在我身边,认真地听着我们的同学克里斯塔跟我们讲解怎样照顾新生儿。噢,再过上几年,她会摇身一变,成为遥不可及的女王,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这样说话了。但我还是很感激她,正是有她当时真诚的教导,你才能在两个毫无经验的人的照顾下健健康康地长大。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很紧张,你父亲也是,虽然我知道这短短的一段马车根本不会发生任何意外,我们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你抱在怀里,一左一右地把你圈住。

 

  “她睡得好香。”你父亲感叹,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能动弹,他的额前全是汗。

 

  结果刚回家你就褪去了你天真无邪的面庞,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你的饥饿和不快,我们在军队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小孩子哭,以至于听到你那响亮而贯穿人耳膜的喊叫时,我们两个人都有些震惊。你的父亲在厨房调着奶粉,我就抱着你边转边给你唱歌。我努力地回想起我小时候我母亲给我唱的儿歌,那些词句在记忆里飘得太过于遥远,我只能捕捉到些许连不在一起的调子,你父亲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

 

  “明天我就去买一本儿歌书来学。”我绝望地看着他,他正按照克里斯塔叮嘱的那样把调好的奶粉滴在手腕处感受它的温度,他的动作很稳重,显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手忙脚乱。

 

  “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辛苦。”我们给你喂了冲好的奶粉,你吃饱后又轮流抱着你拍嗝,傍晚,你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我和你父亲才有时间去冲个澡,洗掉今天一身的汗水和疲惫,我歪在沙发上翻着明天会议需要准备的文件,你父亲擦着滴着水的头发在我身旁坐下。

 

  “怎么,你后悔了吗?”我打趣道,“现在后悔可晚了,你永远逃不出这个小恶魔的手掌心。”

 

  “怎么可能,当然不会!”他的声音很严肃,不过撇了一眼熟睡的你之后,他的目光又变得柔和,他向我靠过来,吻我的脸侧和脖颈,“她是我们的孩子,让,我和你的,我很高兴。”

 

  事实上我也很高兴。于是我回吻他,你父亲开始像往常一样轻抚我的后背,我把资料撇在一侧,开始感受他腰侧紧绷的肌肉。热意逐渐翻涌上来,我干脆跨坐在他身上,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你父亲的吻落在我露出的锁骨上,手逐渐向下移。

 

  “要在这吗?”他小声地问我,有些不安地看向你的婴儿床的方向。然后,你适时地大哭起来。

 

  

 

 

Y

 

  我和马可很快地熟络起来,就像其他结伴而行的朋友一样。少年时期的友谊不像成年人,只是很单纯地,两个人就是会那样照顾彼此,不需要什么太多复杂的理由。训练结束后谁去的早,就会帮对方带一份饭,我们会很自然地考虑到对方,这对我们来说似乎都很稀松平常。

 

  那天也是如此,我洗完澡来到桌前,马可已经在等我了。我在他对面坐下,那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恰好从他身后经过,我没忍住抬眼看了她一会。马可注意到我的视线,也好奇地微微侧过头,看到我在观察到对象之后,他笑着舀起了一勺汤:“我发现你最近好像一直在看三笠。”

 

  “哦……噢……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啊,而且也很强。”我早知道自己拙劣的窥探会被发现,但被戳穿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被马可这样的优等生。

 

  “不过她好像眼里只有艾伦一个人。”

 

  “真遗憾,搞不懂那种容易头脑发热的男人有什么好。”

 

  “说起来,没有女生跟让表白过吗?”马可垂下头问道,拨弄着碗里的一块青菜。

 

  “没有,”我咬了一口面包,然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难道你被女生表白了?”

 

  “嗯……”马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啊,你这个幸福的混蛋,不会是想在好朋友面前也炫耀一番吧。”

 

  “没有,我拒绝她了。”

 

  “哈?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说你眼光太高?”

 

  “怎么会,对方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训练还一组过,”马可几乎是立刻否认了我的看法,“只是,这种事情不应该两情相悦才能答应吗,就像汉娜和弗朗兹,不然也只是在浪费她的情感。”

 

  “这么说你对她没感觉咯?”

 

  “只是觉得是好朋友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在这种方面你也很优等生呢。”我笑着说道。他叹了口气。

 

  

 

3.

 

  事实上,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我就看到我即将和他在一起生活许多年。只是我当时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从小幻想的梦中情人都是留着黑色头发的女孩,不过你父亲也是黑色头发,似乎至少在这一点上也还是符合的。跟你父亲在一起之后,我也看到我以后会遇见你,但同样的,看着你的一天天长大,我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在梦里。

 

  我们刚把你接回来时,你成天闭着眼睛,不是在哭就是在睡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终于慢慢学会了睁开眼睛,开始在地上乱爬,还长出了一头深褐色的鬈发。

 

  “说起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总觉得她长得很像你。”你父亲抱着你,看着你对他的眼镜投去好奇的目光,伸出手在他的镜片上乱抓一气。你比原来胖了一圈,小手和小脚都肉乎乎的,不过这点体重同我们在军营训练时的负重比起来还差得远,我们俩单手就能把你抱起来,不过保险起见,抱你的时候另一只手也揽着你的身体。

 

  “是吗,这是怎么回事呢,嗯?”我正义地把你父亲满是指纹的眼镜从你的魔爪下抢救下来,把你举在空中,你睁着溜圆的大眼睛好奇地和我四目相对。我又把你抱在怀里,用手指蹭你粉嘟嘟的鼻尖,质问道,“怎么回事呢,小家伙,看看你的眼睛,你的头发,你是不是在偷偷模仿我?”

 

  你好像在表达着抗议一样,咿咿呀呀地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

 

  “噢,疼疼疼,我错了,小公主。”我求饶道,但你还是死死地抓住我的头发不放手。你父亲见状,赶紧来救急。

 

  “别欺负爸爸啦,来,到爹地这来。”

 

  “太可怕了,她才多大,手上就这么大的劲。”我揉着被揪住的头皮,叫苦连天,“还是说我该去把头发剪了?”

 

  “别,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发型的,很帅,也很成熟。”

 

  每次你父亲真诚地夸我我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我皱了皱眉:“你居然还会说出这种十几岁的人才会说的话。”

 

  “和你在一起我永远觉得自己很年轻,对不对,宝贝?”他转向你,但你似乎只对他的黑框眼镜感兴趣。趁他不注意,你终于逮到了机会把他的眼镜也拽了下来,你拿着那可怜的黑色镜腿就要往嘴里塞。

 

  “她是不是饿了?”我一边跟你抢眼镜一边思考,但总觉得好像刚刚才给你喂过。

 

  “我觉得不是,我们应该给她买些玩具。”你父亲眯着眼睛,试图从一片模糊之中辨别我们两个究竟谁处于上风。

 

  我终于从你手中把眼镜抢了回来,不过我没有立刻还给你父亲,而是轻笑着从背后抱住他,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吻他的眼角——原来总是你父亲比我高上一点,不过后来我反超了他。

 

  “我也很喜欢你的眼睛,睫毛这么长却被挡着,你干脆以后别戴眼镜了吧。”我模仿着他刚刚的语调,看着他的耳根渐渐泛红,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噢,我忘了说,后来我也在年龄上反超了他,他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永远年轻。

 

  

 

X

 

  虽然还没有开始打仗,新兵的训练也很艰苦,中途就坚持不下来的大有人在。而中途放弃的人都会受到军法处置,男性会被被送往边远地区驻扎劳动一年才能回家,女性则是城里的工厂。事实上那两个地方的待遇不见得会比兵营里好上多少,在军队里至少还能读书。

 

  “总觉得还是能坚持下来的,”马可望着周围几个空了的床铺,感到很不解,“刚开始就放弃未免也太可惜了。”

 

  “看来你挺游刃有余的,今天可是在户外拉练了二十公里哎。”我躺在他旁边看书,稍微动一下身体都能感受到肩膀在隐隐作痛。

 

  “嗯,好像确实还好,不过明天开始居然要徒步那么久,感觉好危险。”

 

  他在说今晚集合时教官下发的命令,是训练兵的新考核,需要两人一组在野外按照给定的路线图寻找到投置好的信标再返回,主要考察的是对地形和突发状况的判断能力,最先回来的队伍分数最高。说是自由组队,我便和马可一起。

 

  “两个人一队怎么都觉得风险也太大了,”我揉了揉肩膀,“不过和你一组的话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嗯……让也很可靠,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我们要前往寻找的信标在森林里,这个地理位置说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太坏,最起码不用太担心水和食物的问题,比其他组有些人分配去前往的干旱区域要好上不少。天刚亮我和马可就出发了,一直沿着地图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到中午都十分顺利。中午我们在树荫底下休息了一阵,下午便继续赶路。

 

  “这么顺利反倒让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到了差不多七点钟时,我们开始准备过夜,马可边收拾东西边低语道,“总觉得如果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的话,一定是什么大事。”

 

  我那时候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能力的限制,我能看到很遥远的未来,甚至清晰到细节,但对于紧接着要发生的事,却只有一些模糊的预感,最近的也就是能看到第二天会发生的一些事情,而且只有破碎的片段或是几句简短的信息,并没有太多的价值。正当我集中精神想要去弄清楚我们会遇到什么,那个生物突然幽幽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瞪着绿色的眼睛,我这才知道,原来书上所说的狼的眼睛晚上会发光这种事并不是在骗人。

 

  我小声地叫着马可的名字,叫他不要动——他正背对着那头凶猛的恶兽,将睡袋从背包里掏出来。我屏住呼吸,祈祷着它会将马可绿色的斗篷看作是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然后右手悄悄地摸向身旁的火枪。我们才准备好火堆,还没来得及将它点燃,夕阳焦急地朝地平线狂奔而去,周围拔地而起的高树的阴翳逐渐吞噬着残存的一点光辉。我环视着那匹狼的四周,目前来说只有它一只,但谁也不能保证夜幕降临时它的伙伴们会不会包围我们,毕竟狼不像老虎或者野猪,几乎从来不会单独活动。

 

  马可一直背对着它,但他也能从我的眼神中明白我的想法,现在首要的目标是先把火生起来。他拿着打火石的手在微微发抖,正如我端着枪的胳膊。那匹狼离我们不过四五米,火枪并不是为近距离的射击准备的,更何况还没有考虑到走火的可能。我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和它僵持着,看着它在我们的不远处缓慢地踱着步子。不过我看到,它的肚子似乎很鼓,像是怀着身孕。

 

  “它好像是一头母狼,”我盯着它身上的毛发,它似乎经历了很久的奔波,毛上沾满了泥土,还有一些干巴巴的血迹,除了鼓起的肚子,它身上其他的部分都很瘦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应该是脱离了族群。”

 

  “我的包里有今早发的肉干,如果是母狼的话,应该只是想找些食物,如果我们把食物给它的话,应该就不会攻击我们了吧?”马可微微转过头,小声地询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天快黑了。如果攻击它的话,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它肯定会跟我们拼命。”我放下火枪,“把肉干给我吧,我给它丢过去。”

 

  马可缓慢地将肉干磨蹭到我的手边,咸肉的气息自然逃不过母狼敏锐的嗅觉,它抬起头,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爪子不安分地刨动着脚下的泥土。

 

  “我会给你吃的,”我站起身,拿起肉干向前试探,另一只手按在板机上,随时准备射击,“所以请你不要伤害我们,好吗?”

 

  这些话听上去苍白至极,我却冥冥之中希望着它可以理解我的想法,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想杀掉它。我手上狠狠地一使劲,将肉干扔了出去,然后立刻蹲下身体,把枪架在另一只胳膊上。它轻嚎了一声,衔起丢出去的肉干,迅速地蹿离了我们的视野。我们赶忙点燃火堆,保险起见,我又冲着它离开的方向放了几枪。一群鸟被枪声惊得腾空而起,将火红的天空染上四分五裂的黑色。

 

  “可惜了,两个月才发一次的肉干。”我笑了笑,但马可却沉默了很久,我蹲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4.

 

  不知为何,我把那头怀孕的母狼记了很多年,准确地说,它时常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是现在还是在将来。你渐渐长大,我还是会想起它来,或许是它让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亦或者是在遇到你之后,我也逐渐能理解了那天它的感受。它拖着疲惫而瘦弱的身子翻越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只为给它怀着的孩子觅得一口食物。

 

  怀着自己的骨肉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我回想起我小时候看到隔壁邻居家的姐姐怀孕时的情景,她让我把耳朵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我能听见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用脚或者是别的什么部位无自觉地踢打着母亲的肚子,原来我也是这么来的——那时候我这样想,不过换是现在的我,更好奇那个姐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个即将来到世界上的生命。他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之久,她看着他一点点吸取着自己身体的营养成长,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有成就感呢?虽然不能亲身体会这样的感受,但这样想着,我仍然觉得你的到来是我们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你让我,我们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只是你和我非亲非故,我时常害怕我对你的爱比别的家庭少一点。

 

  在你两岁多一点的时候,你无意识的牙牙学语突然变成了一句清晰的字句,当时你父亲正在陪你在地上堆积木玩,我坐在沙发上整理令人头疼的述职报告,思考着这一年里我到底给军队做出了什么贡献。

 

  “趴趴!”你咯咯地笑着,声音很响亮,把你父亲吓了一跳,手里的积木都掉在地上。他慌慌张张地把你抱起来,冲我喊:“让,她刚刚说话了!”

 

  “哦……”我正在斟酌着发言稿的词句,等我反应过来时,稿子差点散了一地,我震惊地转过头看向你父亲,“等等,你说她……说话了?”

 

  “是的呀,”他抱着你一摇一晃地走到我跟前,你甜甜地笑着,伸出手拍我的脸,你父亲开着玩笑,“爸爸都没听见我说话,宝贝要伤心了。”

 

  就在这时,你又清晰地叫了一遍:“趴趴!”

 

  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我从你父亲手中接过你,吻着你的额头。你父亲也摘下眼镜,擦着眼角的泪水。

 

  我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一次。

 

 

 

W

  经历过生死之交果然会加深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我和马可也不例外。那次之后,我们两个变得更加亲密,几乎无话不谈。兵团第一次连休时距离我们离家的时间还不算太长,我决定等到下一次连休再回去,马可也这么想。

 

  “我们干脆去哪玩上几天吧,我知道个好地方,我小时候经常去。”他说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在跟教官求了半天情一定不会把马弄丢——甚至还为此写了保证书之后,我们终于出发了。马可说的地点在露丝之壁的内部,我们花了差不多一整天才赶到那里。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的画面,金黄色的太阳照耀着那片宁静的湖水,连周围树的倒影都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那里如此僻静,只有树上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再没有其他人。这里所有的事物都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我连呼吸都觉得很奢侈。

 

  “确实是个好地方。”我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将它拴好,脱下身上的衣服就要往湖里跳。马可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抓住我的胳膊。

 

  “等等啊,让,还不知道这湖有多深——”

 

  “游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万一湖里面有什么的话……”

 

  “哈?你该不会说要来这个地方就只是来这个湖边睡一觉吧,这也太浪费了!”我没有理会马可的话,径直跳进了湖里游了起来。傍晚的水有些凉,我打了个哆嗦,猛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下,然后快速地抡起了胳膊。我钻出水面时,马可还在岸边,脸上满是犹豫。

 

  “你就要那样看着我吗,马可?”我冲他大喊,比了个鬼脸,他终于开始脱衣服。

 

  “来吧,”我游到岸边,朝他张开双臂,“没事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如果有的话,我也会像上次一样保护你的。”

 

  听到这句话,他似乎是完全地放下心来,同我一样跃入水中。

 

  “好凉!”一番扑腾之后,他把头扬出水面,拼命地甩着满脸的水珠,“游泳之前应该先做准备活动的!”

 

  “骑了那么久的马也总该活动好了吧!”看到他也终于拗不过我,我竟然有点开心,便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游动起来,不一会就把他甩开了好几个身位,“怎么样,要来追我吗,优等生?”每次我这么对马可说话,他都会毫无意外地认真起来。果不其然,他立刻加快了速度。

 

  我们一直游到太阳落山才上岸,虽然在兵营的锻炼强度也很大,但长时间的运动也着实相当累人,更悲惨的是我们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捡树枝来生火。等我们弄好火堆之后,我已经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干脆直接躺倒在了地上。马可披着外套坐在我的旁边,用一根稍长的树枝拨弄着燃起的火苗,不断地给火堆中增添新的燃料。

 

  “虽然你有点太冲动了,不过,让,跟你一起游泳很开心。”

 

  “哈,是你太拘谨了,不过我们以后放假也可以来。这个地方散心真是不错。”

 

  “嗯。”他简短地回应,我们两个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火苗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忽明忽暗。过了好一会,他才又开口。

 

  “以后也想跟你这样在阳光下游泳……”

 

  “嗯?可以哦。”

 

  “很久以后也可以吗,明年,我们毕业之后……或者说,十年之后也可以吗?”他放下手中的树枝,开始凝视我的双眼,我看到火光的倒影也在他的眼中舞动。

 

  “嗯……当然。”我笃定地回答。

 

  “太好了,”他又笑起来,“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马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别的什么东西也在我的胸膛里燃烧了起来。

 

  

5.

 

  不知道那时我坚定的态度是不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十年之后我们又来到了这片湖时候的情景,但我觉得,如果我当时没看到的话,大概也会那么回答他的吧。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我还没有意识到。我承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算太擅长直接地表达我的情感,直到我们正式确立了关系之后,我才变得大胆起来。

 

  比起口头的表述,身体上的慰藉对成年人来说更直白也更有效,不过你的到来显然对我们的二人世界有不小的影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来,喊着要吃饭或者上厕所,或是在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我们只能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下床,查看你的情况。等到把你打理好,我们也都没什么兴致再继续刚才的活动——毕竟明天一大早还要去上班,这种情况直到你稍微长大了一点才有所改善。

 

  不过我们还是能偶尔逮到机会。如果今晚有点那方面的想法,我就会在跟你说完晚安之后向你父亲示意,但这种小把戏显然无法逃过你好奇的眼睛。“爸比,你为什么老是跟爹地比那个手势?”你抱着你的小熊玩偶睡着了,却又突然睁开眼睛质问我,“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这是我和爹地之间的暗号。”

 

  “‘暗嚎’是什么?”

 

  “就是只有我们之间才能明白的特殊语言。”

 

  “那我也要!我也要和爸比的‘暗嚎’。”

 

  “是‘暗号’。”你父亲纠正道。

 

  “好,”我俯下身子,拉住你的手,“那我偷偷告诉你,如果我连眨两下左眼,就是在说‘我爱你’。”说完,我连眨了两下左眼。你的眼睛明亮起来,欣喜地接受着这份意料之外的小礼物。

 

  “你们在商量什么大事?”你父亲笑着问道。

 

  “不告诉你!这是我和爸比之间的秘密!”你笑得很甜,也冲着我眨了两下左眼。

 

  

 

V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觉得马可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总感觉他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但每次问起他来却都说什么也没有。不仅如此,我时常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洗完澡回宿舍的路上,我在和别人进行双人格斗练习的时候,或者是我早上刚睡醒,他总是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看我。这种感觉怪怪的,不过并不讨厌。

 

  终于,在第二次连休前一天的晚上,马可问我能不能跟他出去一下,当时我正在和艾伦玩抽鬼牌,刚好轮到他抽牌,一听到马可叫我,我立刻就答应了。

 

  “你就是怕输吧!”艾伦对我中途退出的做法相当生气,将牌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才不是,”我怂了怂肩,“马可肯定找我有很重要的事。”

 

  “你这混蛋总是拉他当挡箭牌。”

 

  “抱歉。”马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下次可以跟你一起玩。”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推着他的后背,催促着他向门边走,“再说,三笠早就想接我的班了。”

 

  “你——”我没再理艾伦,干脆拉着马可一起跑出了门。

 

  “打断了你玩游戏,真抱歉。”我们俩坐在仓库背后的草地上,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清冷的月光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倒是你呢,找我有什么事?”

 

  “我明天打算回家一趟,听说你这次也不打算回家,所以我想……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的话,即使你觉得我很讨厌,接下来的几天也不会见到我。”马可说着,把头埋在蜷起的膝盖之间。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我对他的话感到满头问号。

 

  “这次跟原来不一样……”

 

  “你还是直说吧,倒不如说你每次这样犹犹豫豫的样子比较让我火大。”

 

  “那我就直说了,”他抬起头,苍白的月光溶在他斗篷的褶皱,“让……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你。”

 

  我的心砰砰直跳,感觉像是一头困兽终于突破了困住它的桎梏,此刻正在我心底兴奋地撒欢乱撞。我想回应他,却紧张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平时那个在朋友们面前滔滔不绝的我仿佛是另一个人,我努力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却安静地睡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马可……我……”我挣扎了半天,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他的名字。

 

  “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就像我之前说的,这种事情必须要两情相悦才可以。”他看着我,渐渐垂下带着悲伤的眼睛。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我的脸在发烧,幸亏这是在晚上,如果是在白天,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很好笑,“我是说……嗯……我也觉得你很好……”我的声音明显地低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什么?”

 

  “是……是说,我也挺喜欢你的!”我鼓足勇气提高音调,“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的话……我……我没问题,嗯。”

 

  “让……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马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向我靠近,我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我感觉我的脸更烫了。

 

  “没听错……”我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

 

  马可小心翼翼地摸着我耳鬓的短发,笑道:“让……你真的很可爱。”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话,”我回答,然后突然想起来马可刚刚说的话,“等等……这么说你明天就回家了,我们差不多有一周不能见面?”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回家了。”

 

  “可恶……”一股焦急和不满涌上我的心头,我像是宣泄什么不满一般拽住他的领子,将我的嘴唇贴上他的。

 

  

 

6.

 

  现在想想,我们的初吻一点都不浪漫。两个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少年在夜晚生涩的安慰,也只不过是互相轻吻对方的唇。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敢看,而你父亲则刚好相反,他后来告诉我他当时完全愣住了,所以一直看着我毫无技巧地吻他。这个场景光是想想都让我感到害怕,但每次谈起那个夜晚,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感慨我们逝去的青春。

 

  后来他在这方面的进步突飞猛进,令人惊叹,该说他真不愧是各个方面的优等生。“爸比和爹地又在kiss!”你父亲很喜欢在我做饭的时候抱着我的腰吻我,我们进行得过于热络时会有点忘我,你就会拍着儿童座椅前的小桌板,咧着嘴笑我们。

 

  “好了,艾伦他们一会就来了。”我半推半就地把你父亲支开,继续我的工作。

 

  “今天会见到新朋友,要好好表现哦。”

 

  “好!”你举起手,和你父亲击掌。

 

  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敲门声。艾伦和萨沙刚刚执行完壁外的长期调查回到墙内,他们接了三笠一道过来。门一开,你就迫不及待地跟着你父亲的脚步跑到门口,见到陌生的面孔,又害羞地躲在你父亲身后。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还好没有遗传你的马脸。”艾伦把你抱在怀里,你好奇地抓住他送给你的小铃铛,抱在手里一个劲地摇。

 

  “哦,别担心,我觉得你们的孩子也会主要继承三笠的美貌。”我喝了口茶,把一杯热牛奶递给三笠,她的身孕差不多有五个月了,肚子鼓得很明显。

 

  “那真是借你吉言。”

 

  “哎呀,你们那么久没见了,不要一见面就这么呛嘛,”萨沙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她从兜里拿出来一块用带有亮片的粉色糖纸包裹的糖,在你面前晃悠,“要不要尝尝这个,宝贝?”

 

  “要!”你立刻丢下铃铛,将手伸向晃动的糖果。

 

  “吃是可以吃,不过我教过你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你父亲在旁边轻声提醒道。

 

  “嗯……谢谢!”

 

  “呜呜呜,真是个小可爱,”萨沙一脸幸福地蹭了蹭你的脸,“我要把我的好吃的都给你!”

 

  我跟萨沙坐在沙发上逗着你玩,三笠在另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我们,一边把给你缝的布娃娃的衣角上绣上你的名字。艾伦在一旁跟你父亲小声交谈着什么,我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我的余光看见,他们的表情似乎很严肃。

 

  

U

 

  我们从训练兵毕业的那一年,需要决定以后的去向。有三种兵团可去,不过宪兵团只有成绩排在前十名的人可以选择,我和马可都在前十,我们的名次紧挨着。不过,前十名有很多人并没有选择宪兵团,他们认为能去壁外作战的调查兵团在某种意义上才是真正的士兵。

 

  “你想好去哪里了吗?”毕业考试之前,我和马可在教室复习最后的理论课,我仍然很纠结去哪个兵团工作。

 

  “还没有,”他翻过一页书,另一只手在本子上飞速地抄写着考试的要点,“不过我的意愿不重要,让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唉,你老是这样说。”

 

  “因为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后来我们都穿上了带有自由之翼的斗篷,和我们同期并肩作战的朋友们一起。

 

  

7.

 

  如果说不信守承诺有什么惩罚,你父亲大概会遭受到最严重的责罚吧,只不过在我看来,这些惩罚最后好像都由我来承担,真是一件相当不公平的事。

 

  在你七岁那年,我和你父亲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我们从认识以来从未争吵过,连拌嘴的次数都很少——我承认我的性格很恶劣,这都多亏你父亲是一个善良而温和的人,不管我们之间的意见有多么不统一,他总是率先作出让步的那一个。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说要选择第一批去前线的人,那也应该是我去,”我很生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的实战训练成绩一直都比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你也要逞英雄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父亲即使在发火,也只是冷漠地板着脸,并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艾伦告诉我这次应召的大多数是和我一个部队的,和你相比我能跟他们配合得更好,他也希望我去。”

 

  “这么说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你也跟那个急着送死的小子一伙了啊。”我把军部的通知书摔在桌子上,傍晚传令兵来通知我们,玛莱率先违反了和平协议,向帕岛边陲发动了进攻,军部要求出一半兵力前往前线作战,剩下一半留在壁内维护秩序随时待命。

 

  “我说过,别当着孩子的面摔东西。”你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抱着三笠给你缝的洋娃娃看着我们俩吵架,一句话都不敢说,你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能看到他额头上绷紧的青筋,他一直在强忍着怒火。

 

  “只要你答应在派遣书上签上我的名字,我立马消气。”我转过头,不想看他的眼睛。你父亲摘下眼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喝口水吧,让,我们两个都冷静一下。”

 

  我没好气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很凉,但这并没有让我的怒气削减多少。你父亲的决策在我看来无可救药。

 

  “听我说,让,这次的行动很危险,玛莱的科技比我们要发达得多,所以我希望你留在壁内,而且如果有你的能力……到时候也一定能保护好她,我是这么想的。”你父亲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听着他的话,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的能力……你都知道了什么?我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难道你……”

 

  “我和你正好相反。”我感到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连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想要站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中,腿一下子软了下去,跪倒在地上。

 

  “爸爸!”你失声尖叫着朝我跑来,抱住我的胳膊。你父亲揽着我的肩膀,把我拥在怀里,我感到眼泪不断地从眼角倾泻而下,眼前一片模糊。

 

  “你这混蛋,你在水里放了什么……”我困得连睁开眼都耗尽了力气,挥出的拳头软绵绵地垂下来。

 

  “每一天,我每一天都在回顾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去了那边,也会一直想起你们,”他又吻了我,我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侧,“我们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醒来时我都有些难以辨别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我做的梦。我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已经是清晨,你趴在我的身侧浅浅地睡着,我的睡衣湿了一大片,你的眼眶泛着红,我不知道昨晚你父亲又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在梦中也哭得那样伤心,但看到你的模样,我又不自觉地流下眼泪。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你也醒了过来,我们就那样在一张过于宽敞的床上安静地躺着,什么话也不说。清早的太阳残忍地将我拉回现实——你父亲代替我去了前线。

 

  “爹地会平安回来的对吗?”你小声问我,怯怯地。

 

  “嗯。”我表达着肯定的话语,然后我看到一袭白布裹着的棺椁缓缓沉入泥土,我拉着你的手,将拆成一支一支的白色雏菊丢在那座印有自由之翼的白布上,直到那对黑白相间的翅膀再也看不见。六年后,他的旁边又多了一座小小的墓碑。我会时常去看望你们,在寂静的陵园里漫步。

 

  

 

 

8&T

 

  那么,又回到了开头的那个问题,如果在出发之时就已经知道了终点呢?尤其还能看到终点的位置就是自己迈出步子的地方,人们还会那么兴致勃勃地往前跑吗?即使知道自己未来将经历莫大的悲剧,将所有得到的一切又全部都失去,人们依旧能对未来燃起希望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是徒然地不断向前奔跑,即使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早已不再笔直,而是在不断地向出发的原点靠拢。当我预见到未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法抉择,不管我有多努力地复习,在考场上还是会忘掉我该忘掉的知识,不管我有多努力地去阻止命运的车轮,它总是能把我碾进一片泥泞。我只是一个能够提前阅读我的故事的读者,没有任何改编它的权利。我在遇到你父亲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注定会经历这场分别;遇见你时,我也看到你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模样——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你已经虚弱得连跟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努力地一下又一下地对我眨着你的左眼。

 

  “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你说?”护士不太懂得你的反应,疑惑地问我。

 

  “这是她小时候我们发明的暗号。”我流着泪,也对你眨了两下左眼。你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地合上了双眼,就这么离开了我。你的脸庞是那么恬静,正如我去医院接你时的那个下午,就好像你只是睡着了,不一会就又会醒来,对我说爸爸,我好饿,我想吃你做的蛋包饭。

 

  只是,直到马可离开我之前,我才知道他跟我一样是受到了祝福的艾尔迪亚人。他的能力跟我刚好相反,可以看到过去,我们像是两个分别从起点和终点出发的旅人,最终在道路的中间相遇。你父亲在看到如此不堪且充满缺憾的我之后,依然选择无私地爱我,和我共度一生,我也一样,从不后悔遇见你们。但是,这真是一条漫长的路啊,每当我回想起我的一生,或者说,我即将到来的一生,我总会这么想。就像是用钢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转了那么大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下笔之处与收笔之处渐渐融合,而心情却截然不同。

 

  但我还是向它跑去,就像你父亲当时友好地向我搭话,开朗地介绍着他自己的名字:“我叫马可,马可·波特。”

 

  “让·基尔修坦。”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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